“不是。”杜小諾藏在被子裏的手用力地絞著，咽著沈重的嗓子開口道，“不想見你了，煩了，就是這樣而已，你走，有多遠走多遠，不要再來找我了。”

方翌晨的臉色一冷，“煩了？你以為這個理由可以說服我嗎？你以為我毫無知覺嗎？僅僅幾個小時，你……”

“那你要什麽知覺？”杜小諾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冰冷，“是我不愛你的知覺嗎？方翌晨，我以為你早該有這個知覺的！”

方翌晨臉色瞬間變青，胸腔動了動，他聽到了那個繽紛的美夢破碎瓦解的聲音。

杜小諾看著他，很心痛，痛到她連微弱的呼吸都覺得胸口痛得快要死去了，“你走！”她別開臉，冷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。

方翌晨沈默著沒有說話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，他不是沒有思想的木偶，不是！

“小諾……”

“你走！你走！”杜小諾突然抓起枕頭朝他扔過去，他一動不動，沒有閃躲。

“要我說多少遍！走！”杜小諾用盡全力，尖聲咆哮著，也許是太過用力，她抑制不住地掩嘴再次咳嗽起來。

一種錐心的疼痛剎那間縈繞著他，手伸到了半空，停了幾秒，卻又顫抖著收了回來，暗自捏緊了拳頭，他緩慢而耐心地說道。

“回答我，發生了什麽事讓你突然間要趕我走？不管發生了什麽，交給我，我去處理，只要你不趕我走，”他低啞的嗓音有痛楚也有絕望，“我只要一句話，只要一句你還愛我的話！”

杜小諾一怔，愛？她現在要怎麽跟他說這個愛字呢？說不了了，那太可怕了。

“我不愛你，從來沒有愛過。”沒有人知道，說出這句話來，她的心碎裂得有多淒慘，那是一地的血肉模糊，慘不忍睹！

頹然地扯扯嘴角，她想給他一個無所謂的笑容，可是，那近乎要了她的命一般的難，於是她絕望地放棄了。

“……好一個從來沒有愛過！”方翌晨鐵青著臉，咬著牙說道，“我不信你演戲一直演到今天就沒有半點真實！還是說我已經病入膏肓，連最起碼的知覺都沒有了？你明明愛我！”

他眸子裏的劇痛，讓她不忍直視，就這樣吧，就這樣吧，只要爸爸不能因為他們重新在一起而做些什麽，其他的全都無所謂了！

杜小諾閉了閉眼，就讓她萬劫不覆吧，永墜地獄也無所謂，“你錯了！為了達到目的，演戲算得了什麽呢？過慣了窮苦日子，想過好日子了，爸爸說，挑一個好的，騙到家產，然後我就可以衣食無憂了，最好是騙一個年紀大的，死得快……”

“杜小諾！”方翌晨一把擒住她的下顎，兇光畢露的眸子裏掩飾不住的傷痛，“你最好知道你在說什麽！”

“呵！”杜小諾忍著下顎傳來的劇痛，不怕死地繼續說道，“相比較死得快的老頭，我更喜歡年輕帥氣的，反正我又不虧，只是小試了你一下，沒想到那麽好騙，就剛好……”

“啪！”清脆的巴掌聲，驚醒了病房微涼的空氣，方翌晨打下這一巴掌時，心裏有一種撕裂般的痛。

他，又被她殺了一次。

杜小諾被打得整個趴到了床－上，她死死地閉著眼睛，她要記住這一巴掌帶來的痛楚，也許，這是唯一可以懷念的了。

方翌晨眼底最後一絲心痛漸漸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，絕望而冰封的寒冷，他捏回了拳頭，不再看杜小諾一眼，挺直了背走了出去。

這就是她杜小諾的愛情，曾經渴望擁有的童話般的愛情故事，曾經幻想地編織著一個又一個的美夢，曾經單純的相信和履行著的那些海誓山盟，曾經以為只要愛就可以相守一生。

可是，當夢想遭遇現實的殘酷時，才猛然發現，他們只是造物主不經意間開的一個玩笑，那麽，相遇是為何？相愛又是為何？難道愛情竟真的只是一場荒誕的夢？

再見了，方翌晨，如果有來生，請不要再遇上我。

杜小諾任由噴湧而出的眼淚在臉上翻滾，心痛，此時此刻竟變成了一種奢侈的感覺，她原來，連傷心都沒有資格了……

妙齡看著方翌晨失魂落魄，踉蹌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，簡直驚呆了，她以為應該會是一個甜蜜美滿的場面才對啊，腳步一轉，她急忙跑進病房。

“小諾姐，你沒事吧？”她一邊跑進來一邊喊道。

杜小諾呆坐在床邊，兩眼直勾勾地瞪著門口，聽到妙齡的聲音，她晦暗的視線飄了飄，極緩慢地搖了搖頭。

妙齡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她，“小諾姐，我看到你那個前夫，他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，你們吵架了？”

杜小諾默默嘆息著，望向她的視線黯了黯，“妙齡，把你手機借給我一下。”

妙齡於是拿了手機給她，她接過手機下了床，走到陽臺穩了穩心神，顫抖著指尖撥下了一一零。

她曾經想做而沒有做的事，現在必須要做了，她不能改變已成定局的事實，然而她也想改變未來不安全的可能。

妙齡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她凝重的神情，在病房裏東摸摸西瞅瞅地等著她。

幾分鐘後，杜小諾走進來，一邊把手機還給妙齡一邊說著謝謝，妙齡看著她修長的十指，不禁也是心一動。

“難怪淩梓東那麽喜歡你，你看你，都這個年紀了，手指還是嫩得像根蔥一樣，”她看向杜小諾的臉，“是不是男人都喜歡你這樣的？就算是不說話坐在這兒，也像個藝術品一樣。”

妙齡心裏酸酸的，她也想有這樣的一種藝術品的感覺啊，可是淩梓東說她那是東施效顰，毫無美感，還說她要是便秘就吃點瀉藥。

杜小諾聞言一擡頭，“小東呢？”她問。

“怕你醒了餓，回去給你做吃的了。”妙齡別扭著，酸溜溜地回答。

“……哦，妙齡，坐。”杜小諾淺淺一笑，拍拍身邊的床沿。

妙齡想了想，坐到床對面的椅子上。

杜小諾也沒有強求，聲音輕輕地說，“我這比你大了好幾歲的年紀是有些老了。”

妙齡一楞，努努嘴沒有說話。

“小東他，對你一直很好吧？”杜小諾問道。

妙齡一聽，立即急得滿臉通紅，說話也不利索了，“當然，當然啦，你以為他就對你一個人好啊，他，他，那是，對一只流浪狗，流浪貓，都很好的。”

杜小諾笑笑，繼續說道，“小東是個不錯的男孩子，你要加油啊，愛一個人，就要好好把握，好好珍惜，他這個人呢，吃軟不吃硬，你要抓住他的軟肋。”

“唔？”妙齡斜著眼睛看著她，臉色有些不開心，“你蠻了解他的嘛……”不過，為什麽要跟她說這個？

杜小諾低頭笑了笑，“他那個人簡單得很，要了解很容易啊。”

那倒是，妙齡彎了彎嘴角點點頭，驀地想起剛剛那個大帥哥，於是開口道，“小諾姐，你和你丈夫，你們，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？”

杜小諾臉一僵，半晌才苦澀地微笑道，“我們……一兩句話，也說不清楚……”

她靜靜地坐著，如一尊悲傷的雕塑。

“小諾姐，你們分開了那麽久，是真的有什麽誤會吧？有誤會的話，就解釋清楚啊，吵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，張姨和淩叔吵吵鬧鬧那麽多年了，還不是一樣感情很好嗎？”

杜小諾擡眼看了看她，“我們，不一樣……”她艱難地笑了一下，扭頭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在窗玻璃上投下的一個個圓圓的光圈，恍惚間，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白衣白褲的俊美少年。

“妙齡，你要記住，你喜歡小東，就好好地去了解他，明白他，不要做任何會傷害到他的事情，千萬不要！”

妙齡不甚理解的眨了眨眼，然後烏溜溜的眼珠盯著她，“那你呢？你喜歡他嗎？”她低聲地問，心裏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害怕，期待著她給一個肯定的答案，又害怕那個答案不是她想要的。

“我？”杜小諾柳眉動了動，搖搖頭說道，“我喜歡他，但並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，我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，喜歡他就像喜歡弟弟一樣。”

“怎麽可能？”妙齡瞪大眼睛看她，“一個那麽帥的男孩子天天在你面前獻殷勤，你怎麽可能不心動？”

杜小諾笑著搖頭。

妙齡猛吸了口氣，有些愉悅，但是她仍然努了努嘴，拿眼角的餘光瞟著杜小諾，“就算你說你喜歡他也沒什麽啊，他反正一直都很多女孩子喜歡的，多你一個又沒怎麽樣！”

杜小諾看著她，黯然地頓了頓，如果她真的可以喜歡上別的男人，是不是結局會不同？

可惜，她永遠也無法喜歡上方翌晨以外的男人了。

長長地嘆息一聲，她說，“我已經喜歡不了別人了，很多很多年前，就已經有一個人占據了我全部的心，對小東，我真的只是當成弟弟，他自己也明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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